《初雪抵达哈尔滨》


圣索菲亚的穹顶率先接住
天使羽毛的遗存
中央大街面包石凹陷处
开始堆积云层的遗嘱


松花江突然静默
任冰凌在血脉里修建迷宫
雪落在老俄侨的琴键上
将柴可夫斯基译成方言


孩子们用围巾兜住星光
在操场堆砌会呼吸的城堡
他们呵出的白雾里
藏着无数透明的梯子


道外菜市场糖葫芦的脆响
被雪片压成琥珀标本
穿貂皮的女人举起手机
对焦自己渐白的青春


公交站台飘满羽绒的柳絮
每片雪花都是未拆的快递
装载着西伯利亚的密语
与松嫩平原的回应


暮色降临时雪更稠了
像时光撒向人间的酵母
教堂钟声发着低烧
把整座城炖成暖胃的汤


我站在果戈里书店旧址
看雪覆盖霓虹与往事
忽然有鸽子冲破雪幕
翅膀抖落1910年的星光


这温柔的覆盖啊
这寂静的轰鸣
这苍白的丰饶
这寒冷的温暖


当扫雪车开始低吟
第一行足迹通向晨光
我知道每个哈尔滨人
都将在雪中重新诞生——
带着冰雕的坚韧
与冰花的澄明

《松北的初雪》

松花江突然学会留白
将涛声卷成宣纸
等天空落下第一枚银章
横跨江面的公路桥
把钢铁脊梁埋进天鹅绒
变成童话里的云梯

冰雪大世界的脚手架
提前长出水晶芽孢
采冰人梦中听见
冰镐与星河碰撞的脆响
——那是冬天在试音

学院路的银杏树
交还所有鎏金借书证
光秃的枝桠正用摩斯密码
向春天预订新装
图书馆落地窗突然变成
放映机 投映出
无数个奔跑的六角精灵

最惊喜是那群白鸽
在索菲亚广场上空
排练新的几何学
它们翅膀搅动的气流里
藏着未拆封的雪国请柬

归家学子呵出的白雾
在公交窗上写满微分方程
最后都融化成
指向温暖的箭头

而江心岛突然静默
像被撒上糖霜的抹茶蛋糕
几行野兔的爪印
正用断续的标点
记录季节更替的断代史

当路灯集体点亮
松北便成了坠落的银河系
每片雪花都是迷路的星
我们行走其间
也成了会呼吸的
星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