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夜行军

在白腾岛上，有一次半夜行军，留下的印象颇深。

劳动回来，晚饭后，回到草房，集体齐声背过毛主席语录，九时三十分熄灯，大学生们陆续就寝。大概因为累，很快听见有人打鼾了。突然哨声响起，有人大声喊:“起床！急行军！”我这时任女生连团支部书记，责任所在，催促大家赶快行动，三分钟打好背包，跑步下山，排好队！出发！服从命令听指挥！天上没有月亮，路边没有电灯。道路一段宽一段窄，有时仅容得下两只脚，坑坑洼洼。目标！不知道！要走几公里？不知道！只管跟着队伍走！  平时最爱讲话的女生，这时也沉默了。闭着嘴，大步流星，走，走，走。走到一条田梗上，突然，前面有人大叫：“妈呀！有人滚到水田里去了！”我立刻跑去，跳下水田扶她，她蹲在田里不肯起来，双手在田里摸呀摸，说：“我的眼镜呢？我的眼镜呢？”我很理解她，将近800度的近视眼，没了那酒瓶底似的眼镜片，她还敢起来走路？我双手在泥水里摸呀摸，总算帮她摸到了眼镜，但我们掉队了。必须赶紧跑！追上去！哎呀！非常累！气都喘不上来了！

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赶上队伍。

突然，一声“卧倒！”大家“叭”地一声卧倒，我面前刚好是一洼脏水，我一趴下去，衣服全湿。“起来！继续前进！跑步！”这时我已很累，脚痛得钻心，但必须跑！

天亮之前，终于回到茅草屋。我和几个女生的衣裤是湿漉漉的，还有两个人一脸黑泥，大家还相视而笑哩！

这次行军没人晕倒，不像抢收那阵子，有人一头载倒在稻田里，在烈日炎炎之下，有人直挺挺倒在晒谷场上，昏了过去······

这次夜行军，拼体力，拼意志，我们经得起考验。我懂了，坚持就是胜利！

 

白藤岛上没有菜市场。大学生们必须自力更生，艰苦奋斗。除耕田种稻之外，还得动手开荒种菜。安排到种菜班很合我意，因为我从小就很喜欢种菜栽瓜，很享受那份收获的喜悦。

我们种菜班的班长是华南农业大学毕业的，是梅县人。她特别能干，特别能吃苦耐劳，处处起带头作用。她一天到晚都是一头一脸汗水，带领一班女大学生，在海边的一块地里种上了各种瓜菜。有茄子，冬瓜，上海青，空心菜······

一天上午正在锄地，突然乌云滚滚，暴雨将至。但是班长不宣布收工，大家都 不敢走，人人都想证明自已是革命的，不怕苦不怕死的，是自觉改造思想的。（那时说读了大学就是受了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影 响，满脑子“小资”思想，必须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黑云 压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不够两分种，菜地里的人，个个成了落汤鸡。大水已没过了脚面，淹没了菜地。锄头的功能发挥不了啦，一锄下去，那泥土就被大水冲走了。班长只好宣布收工。

回到茅房，第一件事当然是脱下身上湿透的毛衣毛裤和棉袄，使劲拧干，生起火盆，开始烘烤，水气弥漫，热气腾腾。大家还笑语声喧！

这是种菜班的一道亮丽风景！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6/4/12 9:21:57编辑过]

       

一天早饭后，种菜班班长下达任务：给芋头施肥。

我到公厕的露天大粪坑舀粪。臭气熏天，令人作呕。用柄长约两米的大勺，把粪坑里的屎尿搅拌均匀，成浆糊状，然后舀到两个大木桶里，挑到几百米外的菜地。还未搅拌好，我已恶心呕吐，翻江倒海般把两碗早餐完全吐到粪坑边沿上……后来，摒着气，舀了两大半桶粪尿，挑起来，摇摇晃晃走向菜地。饿着肚子，一口水也没得喝，就这样，来来回回，记不清挑了多少担大粪，直到收工。

扪心自问，我是比较坚强的，乐观的。被劳动改造的日子有那么好过吗？不久前，有一名佛山来的女生就受不了苦，对前途绝望以致在工具房悄悄上吊自杀了！

劳动，我是不怕苦的，但是呢，可怕的是把胃摧残了！离开农场后，胃病越来越严重……到1986年胃大出血……

为什么不戴口罩呢？小岛上没口罩卖！为什么不用洗脸的毛巾捂住鼻子？怕别人说怕脏怕臭是小资思想……

愚蠢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6/4/12 9:23:23编辑过]

 

    一天清晨，我刚睁开双眼，见茅草房的斜坡形屋顶一层层一级级茅草之间，有一条叫“金包铁”的毒蛇慢悠悠的蜿蜒从西往东爬行，它有一米多长，比赶面棍粗。妈呀！我心惊肉跳，直冒冷汗，真害怕它掉下来……

又有一次，我去取衣服洗澡，一条蛇从我的衣服堆的左边蹿到右边！逃跑了，吓了我一跳 ，因为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是什么蛇！

还有一次黄昏，收工比较早，未开晚饭，我端了一张小木凳到茅房则门外坐下，读一本借来的书。吃饭的哨声响了，我准备回到茅草房里放好书，正要进门，一条比大拇指粗的小青蛇，向着我从房里往外蹿，吓了我一大跳，我举起小凳闪电似向它砸去，可是没砸中，蛇也可能被吓坏了，逃之夭夭。

更吓人的是，有一天晚上熄灯就寝之前，有一位女生掀开被子，惊慌失色大叫：“蛇！蛇！蛇！”原来她发现几条手指粗细叫“银包铁”的蛇，蜷缩在她的床上的棉被下面……

尽管环境如此险恶，但无人发一句怨言，也无人逃跑。

在那个年代，我无权选择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更无权选择在那里居住，住什么样的房……我只能做驯服工具，绝对无条件服从上级的安排。

我和毒蛇住在同一间茅房里，逢凶化吉，虔诚感恩，谢谢老天爷！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6/4/12 9:24:41编辑过]

精辑的琐事，浓缩的历史。

陈老师，七夕节快乐！